藝術真的無用嗎？從《田鼠阿佛》和《圖書館裡的秘密》兩本童書談談藝術的無用之用

你小時候也曾經被爸媽送去上畫畫、鋼琴等才藝班嗎？

根據調查，臺灣3-5歲的孩子有高達49.3%在學習才藝，其中「繪畫」更是最大宗的才藝項目 (註一)。這樣看起來，臺灣是個相當提倡藝文教育的國家，尤其是都會區的小孩，就算沒有成為畫家，也應該對欣賞藝術不陌生才對……吧？

然而，弔詭的是，最後進入藝文產業工作，甚至成年後會繼續欣賞藝文的人口仍然是相當稀少。

這是為什麼呢？幾乎每個父母都會說美感教育很重要，可是就現實層面來看，很少有父母在孩子說要去讀美術系時會舉雙手贊成。藝術儘管是個美麗的詞彙，但那些學藝術、以藝術當志業的人，卻往往是一般人印象中吃不飽、穿不暖的「邊緣人」。這也無怪乎當代電影大師要在歌詞裡面寫著：「說投身藝術也只是堂皇的藉口。」既然藝術這麼無用，為什麼藝術還要存在呢？還要學藝術呢？

這個問題，在李歐．李奧尼的經典繪本《田鼠阿佛》裡面，有個很美麗的答案。    

收集陽光的田鼠和大聲唱歌的女孩：超越物質層面的滿足

在《田鼠阿佛》中，主角阿佛是個不事生產的小田鼠。當其他田鼠夥伴都在為了過冬而努力準備糧食時，只有阿佛整天呆坐在石頭上，有時候甚至眼皮沉得快要睡著了。在其他田鼠責備他的時候，他也只是幽幽地回答，他正在收集字、陽光或是色彩。

到了冬天，當糧食都吃完、田鼠們無所事事時，阿佛的眼神反而亮了起來，和大家分享腦海中藍色的長春花、梅子樹叢的綠葉子，以前收集的陽光與色彩溫暖了所有田鼠們，不約而同稱讚：「阿佛，你真是個詩人哪！」

藝術能滿足的，其實是生理需求以外的精神需求，而精神需求總是最後才被滿足，但卻往往比想像中更加重要。

2022年俄國侵略烏克蘭，讓數百萬的烏克蘭人流離失所。在物資緊縮、生命遭受威脅的時候，某個防空洞裡卻有個小女孩用她的歌聲療癒了萬千烏克蘭難民的心。這首歌是迪士尼在2013年發行的電影《冰雪奇緣》的主題曲〈Let It Go〉，在電影上映當時，因為琅琅上口的旋律和激勵人心的歌詞被許多人傳唱。

烏克蘭小女孩的歌聲能得到這麼大的共鳴，其實是因為她就像前面故事裡面的阿佛一樣，在困頓的時刻安慰了惶恐而不安的心。

如果世界上所有建築物都方方的會怎樣？有趣 vs. 有用

藝術不只能安慰心靈，那些看似沒有實際用途的事物，也能為人們開創更多的想像可能。

在日籍建築師安藤忠雄所寫的繪本《圖書館裡的秘密》中，小朋友問他：「為什麼要有這些建築物？」，安藤忠雄用童趣的口吻反問：「如果建築物只有功能性會發生什麼事？」

「街道上會充滿著直直的、四四方方的建築物，雖然很方便，但你不覺得只有這些普通的建築物，街道看起來會很無聊嗎？」

接著安藤忠雄繼續向小朋友介紹他在設計那些看似無用空間時的想法：「不太方便的房間、看起來有點浪費的空間、無法馬上回答出用途的空間，這樣的空間其實才是最有趣的。在這樣的空間裡，人們才會開始自己動腦，去思考要如何使用這樣的空間。」

安藤忠雄在建築裡面所挑戰的，其實是在實用性之外的趣味性和創造性，並不是所有的空間都必須要有一定的需求才能被創造出來，除了拿來睡覺的臥房、煮飯的廚房或盥洗的浴室，那些看似沒有用途的空間，有時候才更能發揮出人類的想像力。

允許一群人鑽研無用之學

物理教師劉彥廷曾說：「允許一群人鑽研無用之學，是社會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他在自己的文章裡面引用了美國物理學家威爾遜在建造粒子加速器時，接受國會議員質詢所說的一段話：

「建造這個加速器，只與人的敬意有關，與人的尊嚴有關，與我們對文化的熱愛有關。它與我們是不是優秀的畫家、優秀的雕塑家、偉大的詩人有關。這些都是我們國家裡，我們真正敬重的、為之驕傲的事物。建造這個加速器，與保衛我們的國家，沒有直接關係。可是，它讓我們的國家——值得保衛。」

威爾遜所打造的這個粒子加速器，雖然代表著科學的進展，但對於當下的社會幾乎毫無幫助；正如同近期的韋伯望遠鏡在太空中拍下了許多壯闊的宇宙畫面，雖然觀測到更多宇宙的資訊，也未必能為現今的諸多全球議題帶來立即的解方。

▴為了紀念鐵達尼號沈船之際演奏的藝術家而設立的紀念碑。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繪畫、文學、舞蹈、音樂、雕塑……這些被總稱為藝術的事物，他們代表著人的價值與尊嚴。

就像是鐵達尼號沉沒之前仍堅持演奏的音樂家，他們的演出並無法改變鐵達尼號沉沒的事實，但他們卻用音樂慰藉了將死之人的最後一刻；這些看起來沒用的、看似不會影響這個世界的事物，總有一天會在某個角落發出自己的光芒。    

註一：《全台九成三小學生有上才藝班》，聯合新聞網，2019/11/03